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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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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時間線拉回一周前。

天雷降下。

舒和蘊感受到身體在逐步瓦解,靈體在逐漸上升,神識範圍隨著高度上升而擴大,像是黑夜中高舉的火把,光亮逐漸籠罩整塊大陸和周邊的海洋。

或是說——剝離。

神識不再受他控制,他和整個修真界的聯系如同越拉越長的藕絲,即將斷裂。

他也即將成為一個局外人。

此刻,無需主動,只要一閉上眼就可以看到地面上的一切。

深夜裏點著燈忙碌的凡人,在各個地方打坐修煉的修士。

還有一些熟悉的面孔,他一直厭惡著的各個宗門的長老們,授課的,練劍的,閉關的,全都瞪著眼癡癡地向上看。

壓抑了八百多年,見到這一幕,舒和蘊並未覺得內心有多輕松。也許是塵埃未定,他內心還在擔心出現其他的變故。

地上這些人,為了飛升醜態盡出,現在大概已經在計劃著找他徒弟的麻煩。

大徒弟背後有人護著,需要操、心的是小徒弟。

舒和蘊自認很有先見之明。

幾天前,讓小徒弟下山時,把所有可能用得上的法器都塞給她了。並給她規劃了一條不易被尋找的路線。

小徒弟天資卓越,劍骨天成,劍心堅固凝練,短短二十餘年就即將晉級元嬰,相信她再過不到千年同樣可以飛升。

從虛渺的感官中抽出片刻分神,他想找找幾日前緊急遣下山的小徒弟在哪。

很遺憾,在靈力與神識完全消散前,都沒看到人。

看來小徒弟已經按著他的計劃路線,遠離各個所謂的正道宗門,到達遙遠而又安全的位置了。

舒和蘊滿意地點頭,徹底地消散在大陸上空。剩餘的靈氣化成透明的顆粒,融入灰黑的雲層中,而後又跟隨著細雨,降落在大地上。

草木瘋長,河水上漲。

意識消散,重新視物時,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熒藍色的房間,墻壁和地板都是由光子組成。

飛升後的世界和他想象中的,有點不一樣?

“歡迎光臨,我是系統01。”一個分不清性別的聲音無感情地出聲。

舒·修真土著·和蘊聽不懂它在說什麽。

“由於你的神識還未完全消散,所以無法通過世界屏障。”

舒和蘊很快理解,“得等神識消散才可以飛升?”

系統:“差不多。”

“神識要如何才會消散。”舒和蘊面上不顯,語氣裏帶著些許急切。努力了八百年之後突然卡在這,實在是有點難受。

系統:“不是這部分靈氣,來空間前,你在世界裏還留了一縷神識。”

系統讓他不要著急,在這等著,等神識消散後就有一道門出現,他就可以離開。

舒和蘊就地打坐,休整了一會,略微生澀地開口:“系統?

“你還在嗎?”

思來想去,他留在修真界的神識只有給徒弟一人一個的靈識牌,兩人到底有沒有用之前沒關註過。

靈氣已經消散,打坐只有一個空把式,最大的作用是靜心和消耗時間。

系統01:“在的呢。”

舒和蘊:“我現在可以先回去嗎?”

系統:“你的□□已經消散,只能依靠神識存在,但你僅存的神識正處在封閉中,開啟後你自然就回去了。”

那就等吧。

舒和蘊繼續打坐。

他的閉關記錄是兩年,當時並不覺得漫長,但在這無所事事了兩天後就莫名覺得孤寂。

和從前對比,發現是因為身邊缺少了個每天都臭著臉的小徒弟。

養徒弟和種樹一樣,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。

小徒弟雖然不愛說話,但只要他開口一定會回。

希望小徒弟手上的靈識牌還沒用,一是這表明她這一路沒碰到危險,二是可以用剩下的神識和她講解留給她的劍譜。

幾周前,當他感受到靈府多年的禁錮開始松動,就迫不及待地準備飛升,如今他有點後悔自己走得匆忙。

那幾本新的劍譜點撥一下,就可以和之前學習的其他劍招舉一反三,觸類旁通。

沒辦法,只能等了。

時間比他想象中的來得短,舒和蘊連接神識,睜眼發現自己處在通紅的爐火之中。

神識之外是熟悉的靈氣,但其中夾雜著絲絲黑氣。

是魔氣?

他眉頭一擰,準備強行沖破防護出去查看情況。

爐外,一孩童誠懇發問,“會不會很燙?”

他聽到小徒弟回答,“還好,忍一忍就過了。”

既然是小徒弟的主意,憑著多年培養的信任,舒和蘊放下心,乖乖地待在這團燒到發紅的材料裏沒動。

等爐火熄滅,小徒弟聽著那小孩的話出門提水時,材料裏飛出一部分神識。

怎麽會這樣。

舒和蘊看著她的背影,美目溢滿不可置信。

這才多久沒見,怎麽就魔氣入體了。

而且狀態看起來很差,背影都清瘦了幾分,眼尖的師尊還發現黑衣上的補丁多了好幾個。

舒和蘊先是詫異,接著越想越心疼。

他的小徒弟,從五歲領回宗門開始教導,每日練劍,不管是當日新學的覆雜劍譜,還是枯燥乏味的揮劍,從來沒有喊過一句累。

這樣吃苦耐勞的好孩子,不管是多麽嚴苛的師尊,看到都會由衷地讚賞一句“好徒弟”。

這樣堅韌刻苦的劍修,怎麽可能是道心不穩之人。

肯定是被人算計了。

但還好只是魔氣入體,魔氣還沒侵入靈府的話,只要意志堅定,一年半載魔氣會自行退去。

舒和蘊認為這對松柏並不是什麽難題。

因此,他準備等小徒弟獨處時從靈劍裏現身,教導她剩餘的劍招和芥子袋裏靈器的用法之後離開,飛升上界。

不過,他沒料到小徒弟覆習了幾個劍譜後就開始護理靈劍。

剛在心裏誇獎完她嫻熟的劍招,正在劍身裏的舒蘊和突然感到一大股靈氣註入,圍著自身,像巨大的貼身的泡泡,兩團靈力相碰,他覺得渾身不對勁。

耳尖都開始發紅。

本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,沒想到小徒弟護理本命劍的態度極其端正認真。

源源不斷的靈氣進入劍身和他相觸,簡直就像是……

神交。

周身的觸感傳入大腦,他實在受不了,眼尾嫣紅,連嘴裏呼出的氣都是燙的。

舒蘊和當即操控靈劍,使之微微發光,旨在提醒小徒弟——

差不多了,這個程度不管是對劍還對師尊都已經很夠了,你師尊快受不住了。

誰知她看到靈劍發光,反而眼睛冒光。

不過是傳了一些靈氣,靈劍就已經有了反應。

再多一點怕是明天就培養出劍靈了!

加大劑量!

沒想到起了反效果,越來越多的靈氣像潮水一般往劍裏湧入,而他仿佛被渦流卷入湖裏,只能盡可能地把自己的靈氣聚攏盤在一起,以減少接觸。

盡了最大的努力,在靈氣養護結束後,他還是覺得自己臉在發燙,唇咬得發疼,手腳微微顫抖。還好神識不會流汗,要不然劍尖已經要開始滴水了。

這是二十年以來,好師尊第一次想罵松柏一句“逆徒”。

*

兩天後,晨風已經基本完成劍鞘的制作,只差最後加精修飾環節。

松柏帶著結願回到竹屋,盤腿坐在床上打坐,隨著時間流逝,空氣中的靈氣波動減緩,呼吸逐漸平穩。

她睡著了。

劍身上泛起透明漣漪,一道身影出現在床邊,他彎腰把小徒弟扶倒在床上,一縷半透明的銀發垂在她的臉上,可能是有些癢,她皺了皺眉頭,翻身把自己的臉埋在手臂裏。

不知不覺,都長這麽大了。

第一次見面的時候,這孩子就像街邊灰撲撲的小草,如今頭頂已到自己眉峰,站在當初的墻邊,甚至可以高於墻頭,憑這樣的修為天賦和樣貌,完全不可能再被忽視。

下午的記憶實在算得上驚心動魄,舒和蘊雖未修無情道,但也沒有找道侶的打算,更別說和自己的徒弟在一起,這實在是有違師德。

因此,他改變主意,打算把想告知她的話都留在紙面上。

否則一見面以她的聰明程度肯定能窺見真相,那樣的回憶必會令兩個人都尷尬。

師尊覺得計劃很完美,轉身朝外走去。

那個小煉劍師在小院裏的石桌上落了幾張紙,現在人在工作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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